巴菲特、芒格和盖茨最新访谈：从中美关系到股票回购

5月6日开盘后当天道琼斯指数下跌超过400点，纳斯达克下跌167点，标普500下跌50点,股票期货也有很大波动。之后的5月23日美国公布了一系列令人失望的经济数据，结合对贸易战冲突升级的担忧，风险资产遭到抛售，油价重挫，美元指数一度攀升至近两年高位98.38，美国10年国债也在当日触及2017以来的最低点2.29%。

过去三周，中美关系发生了一系列当时没有预见的或希望不要发生的事件：从华为断供，微软下架，以及后续可能还会扩大的“实体名单”和冲突升级的风险。虽然采访发生在这些事件之前，但这三位作为美国企业界和投资界的领头人，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出他们是自由贸易的支持者，希望达成协议共同合作发展。他们对贸易战，至少全面贸易战不赞成，并表达了对全球可能受到贸易战的负面影响的深度和广度担忧。冲突升级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他们希望国家领导人做出更加理性而不是煽动性加剧冲突的事情。三人都提到了相信美国未来的长期发展，也就是美国国运。同时也认为在未来会不可避免地看到，中美作为实力如此相近的两个超级大国，在不同层面的竞争和摩擦会成为常态。

第一个问题：对中国的关税和贸易谈判的看法

BECKY QUICK:一些重大的新闻在我们谈话间正在发生，我们想知道您对重启关税加码及贸易会谈的想法？

巴菲特：我并不能预估双方将如何进行谈判，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谈判的方式。现实中，如果贸易战真的发生，是对全世界都很差的，甚至非常差的事情。有时候人在谈判中会在言语上很强势以虚张声势，但是你不能先给个巴掌再给颗糖，这样的战术并不好用。所以当你真的强势推进的时候，你必须维持强势的态度一段时间，不然就毫无意义。这样的情况下，你不可能确定后果和对方的反应，对方有自己的计算和内政考虑等等。这会是一个危险的游戏。

BECKY QUICK: 但我们不能把特朗普总统的声明当做空穴来风，我们不能指望这件事在周五不会发生，是吗？您也参与很多交易的谈判，这会是您的战术吗？

巴菲特：是的，我们必须相信这件事会实际发生。但这样的操作完全不是我的风格。我在谈判中有统一的风格，是优点，也可能是缺点。我完全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所以人们都清楚地知道我的意思，并可以自己决定是不是接受，他们知道我不玩游戏。虽然我知道很多参与并购谈判的人都喜欢用猜来猜去的游戏，但我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花时间。

BECKY QUICK: 实际一点，那我们现在就来谈谈如果这周五对中国200亿货物的关税从10%上涨至25%，影响会有多大？对伯克希尔哈撒韦的影响会如何？我们看到Brooks Running(伯克希尔哈撒韦旗下一间跑鞋公司)从贸易战开始就把很多运营搬到了越南。

巴菲特：上涨关税这件事会对全世界都影响深远，并不只牵涉了一个国家,全世界所有事情都是有关联的。开始战争容易但是结束并不是，如果是在长期且大规模的战争，影响会很巨大。并不会只限于两个国家之间，而会从一个国家传播到另一个。而正是这样核战规模后果把双方带到了谈判桌前。这是很多人会玩的把戏。但是最好别有太多核战规模的威胁，不然有一天很可能有人会觉得必须发起一场。市场反应是合理的。如果上周你觉得贸易战的可能性是1%，这周就是10%了。市场会很快对此做出反应。

其实我们看到联运货物的增长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人们开始提前囤积库存。这会扭曲很多事情，并且影响的范围和速度无法预测。很多数据会看起来非常好，而我们认为很好的经济和经济数据很可能只是囤积库存提前销售的假象。

第二个问题：有关卡夫食品的利润

BECKY QUICK: 在我们谈话间，卡夫食品发布公告，由于几个采购部门员工的操作失误，公司需要重算2016及2017年的利润，但不认为修正的幅度对其会计年度的报表构成重大影响，应该小于2%每年。您对此怎么看？

巴菲特：我们持有超过卡夫食品20%的股份，所以我们会录入他们的利润而不是分红。卡夫食品第一季度归属给我们的分红约为1.3亿美金，但在发布我们自己年报之时还没有收到他们经普华永道签名的报表。为保守起见，我们并没有录入任何来自他们公司的利润。而当他们拿到审计后的数字时，调整的规模也不会对我们的报表产生重大影响。我并不了解对卡夫员工的调查和普华永华和卡夫之间地细节，我的员工在跟进这件事情。但是作为一家百年企业，我仍然对卡夫食品有信心。

第三个问题：有关石油

BECKY QUICK: 您支持了石油公司Occidental对石油勘探公司Anadarko的收购。可以谈谈您对这个交易以及石油行业的看法吗？

（本交易已于5月9日完成，Occidental打败了其五倍规模的收购竞争对手雪佛龙石油，Occidental以每股59美金现金和0.2934股收购Anadarko的股票, 交易金额380亿。这个交易给Occidental带来了现在油气行业热门地区，西德克萨斯和西墨西哥州盆地的丰富石油储备。）

巴菲特：我们的确和Occidental达成了协议，如果他们收购Anadarko成功，我们会提供100亿美元的资金。但是我们不参与他们对收购Anadarko要约的结构和谈判，签约也不需要征得我们的同意，这是一个非常慷慨的协议,是一个100%的承诺。但出于礼节他们昨天还是电话和我们沟通了。之前一周的周日上午10点我们与他们见了面，11点就决定投资。这就是与伯克希尔哈撒韦合作的一个优势，我们规模足够大，可以做其他人不喜欢，或其他人的律师不喜欢他们做的事情。而这样一个与Occidental的慷慨协议也不是我们律师会主动起草的文件。

虽然我们不参与谈判，但是在伯克希尔哈撒韦我们痛恨发行股票。通常情况下，如果我们持有的公司想要进行并购的时候，我们更喜欢他们用现金而不是股票，因为我们希望持有他们的股票。我们很高兴看到交易在向我们偏好的方向发展，但我们并没有参与谈判或施加影响。

BECKY QUICK:您对Occidental的投资差不多是一个股息8%的优先股，所以这个交易的出发点是为了这个股息，还是来自看好西德克萨斯盆地和油价的潜力。

巴菲特：当然如果有油的话，8%的股息是很不错的。但不是，这肯定是一个长期看好油价的投资。也是一个对西德克萨斯盆地的赌注。长期油价走势会决定这个行业任何的投资是不是值得。我和查理对此有自己的看法，不是很具体，但我们对趋势和对这个交易充满信心。

第四个问题：有关苹果和股票回购。

BECKY QUICK:苹果周一开盘在204.91，对比周五的收盘222.75下跌不少。中国是苹果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苹果现在是伯克希尔哈撒韦最大的股票持仓，也是苹果第三大股东。我们周末采访了第一次来奥马哈参加年会的库克，他对伯克希尔哈撒韦买入苹果做了如下回应。

库克（录音）：我其实和你们一样，在他们买入后才知道。我们是以长期的理念来运营公司，所以我们对巴菲特的投资非常惊喜，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我之前就认识巴菲特，但这次我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他们应该有自己投资公司的一套方法。我非常荣幸他能投资我们，这是一种认可和荣誉。巴菲特曾经说过他不投资科技公司因为他不懂，所以他把苹果当成一个消费品公司，我认为这非常特别。

BECKY QUICK: 与中国的事情会影响几乎您所有的持仓，但苹果尤其处于这个冲突的中心。中国对苹果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苹果的股票从去年年底开始就在受压。所以今天的新闻对苹果来说有没有特别的风险，对您意味着什么呢？

巴菲特：重要地是与中国地关系在三五到二十年后会如何。我很难想象世界上两个超级大国会长时间地处于一个对双方都没有利的境地中。但是这可能性并不是零，总有一些误算的不理性的因素比如国家的尊严等等。如果这最差的状况真的发生了，会对我们公司所有的持仓，会对美国经济，全球经济都有负面影响。而苹果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公司，在一个两个超级大国核战规模的贸易冲突中，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而你也无法预测后果会有多严重。

BECKY QUICK: 我们想多聊聊股票回购，不光是苹果的，这个主题也在股东大会上被提出多次。您手上有1100美金的现金，您为什么不回购公司的股票呢？

巴菲特：股票回购可以是聪明的也可以是愚蠢的操作。很多时候，CEO没法对公司的真实价值及股价做出客观的估算。在苹果他们做的很聪明。我们想买我们的股票。但我们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回购，那就是股东会在我们回购后得到更大利益。也就是说，我们只会购买每股价格低于公司内在价值的股票。而公司的内在价值并不是一个准确的数字，可能是一个在10%左右的区间，我和查理对这个价值会有一个近似的估算。

BECKY QUICK: 苹果现在他们除了股票回购，还在做很多的并购，事实上，大概每一到两周就有一个并购交易。过去6个月完成了20-30个交易。

巴菲特：是的，苹果做了很多并购。我希望伯克希尔哈撒韦也做很多并购。我们希望买更多吸引人的公司而不是我们自己公司的股票。当然，如果股票价格低于公司的内在价值，我们可以两个同时进行。

第五个问题：还是回到对中国的关税

BECKY QUICK: 我们想多了解下您的想法，对中国的关税会对美国的公司及对伯克希尔哈撒韦有什么影响。

巴菲特：如果你有一个在未来十年都会很成功的生意，你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新闻就把他卖掉呢？这个道理适用于农场，房地产，证券投资等各种生意。你不应该为了股票一天的变动而情绪波动。除非你手上还有闲钱，这样你可以花更低地价钱买下你隔壁的生意。

JOE KERNEN: 您和您的公司在过去的时间和中美关系的背景下做得非常成功。我们都过得很好。但是现在情况变了。您有没有希望特朗普总统没有这样地与中国争锋相对，不要在比如知识产权等长期问题上纠结？还是您觉得这一行动有他的合理性？

巴菲特：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中国和美国在接下来的数百年内会是世界上的两个超级力量，我们总会看到他们之间的紧张局面。可以是有关知识产权，可以是有关贸易，可以是有关国家政策等等。两个实力如此相近的超级大国不可能共存而没有冲突。我们应该习惯于看到各种形式冲突和谈判的存在，有时候我们会感觉双方都输了，我们之间不会总是像花园派对那样轻松愉快。当谈判到了一个如此大的规模，得到一个双赢的结果并不是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