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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高原汽车兵都是一本书:封面平凡,内容精彩

来源:2019-12-12 | 人围观

“走惯了这条路,人生前方的坎应该都能迈得过去”

车过黑卡达坂,跟车的中校王锐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望着车窗外出神。远处的雪山如倒影般从他的眼中掠过,印在心里。

这次上山,王锐有些尴尬。战士们依旧叫他“教导员”,但他郑重地向记者强调:“是原教导员。”

这是王锐最后一次上山。不久前他已达到营级军官的最高服役年龄,在教导员任上被免职了。王锐找到团领导,请求再跟车跑一趟阿里。可是,妻子不同意王锐再上山冒险,一气之下,把他的微信都拉黑了。

颠簸的达坂路上,运输车里的对讲机传出战士的歌声。此时,王锐缓缓道出了他小时候的理想——图书管理员。

每个人都有梦想,可似乎我们一边成长,一边离梦想越来越远。

小时候,王锐一边跟着父母在小吃摊上卖水煮花生,一边憧憬着长大当个图书管理员,“坐在满是书的房子里,安安静静地读着自己喜欢的书”。

高考,一向成绩优秀的他发挥失常,选择从军。20岁当兵,学车,考军校;25岁回汽车部队当排长,任指导员,交流到机关当股长;35岁又回到一线汽车营任教导员,王锐一路紧锣密鼓,紧赶慢赶,还是到龄了。

不舍得走,他却不得不离开。

一眨眼,王锐已经在路上跑了十几年。车队到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会从行囊里抽出一本书来。和往常一样,书中很多句子,他用红笔划了出来。

对于汽车兵来说,道路就是生活。路上有惊险,有艰辛,有平静,有波折,有愉悦,有苦楚。

刚刚过完40岁生日的王锐不知道,自己十几年“在路上”的生活戛然而止后,该去追寻哪种生活。“坐在驾驶室里,无论是仰面朝天还是俯首向地,目光都是短浅的,只有向前,平视,才可能有更长远更辽阔的眼界。”王锐相信,“走惯了这条路, 人生前方的坎应该都能迈得过去。”

刚刚驶抵狮泉河兵站停车场,驾驶员王雄飞就接到师傅从西安打来的电话:“我打算带上几十辆车,明年跑一次新藏线。我还开头车,带着车队上昆仑山!”

王雄飞的师傅,曾是团里的红旗车驾驶员,退役回西安后经营起一个规模不小的商用车队。开着豪华越野车,行驶在繁华街道,他却总觉得都市的路都太平坦了,平坦得没有一丝波澜。让他魂牵梦绕的,永远是喀喇昆仑之巅那条高原“天路”。

“跑一趟,少一趟。”只要一想到再也上不了山,34岁的何其宝也会怅然若失。

刚刚脱下军装的他,对退役后的生活还没有什么明确的规划,“一回家,就先开车带爹妈和媳妇孩子去趟北京,到天安门看一回升国旗。”

下 山

“希望孩子们能记住爸爸穿军装的样子”

上山、到达、下山,是汽车兵在路上的“三部曲”。

在这条路上,汽车兵们是扎着武装带、穿着迷彩服开车的。最长的一次,刘斐两套迷彩服穿了17天没洗。

能平安下山,是最美好的事情。“我的老婆孩子,还在等我。”刘斐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和一对浅浅的酒窝。

休假回家,脱下迷彩的刘斐变回一个普通乘客。“没个地方驾照,确实不方便!回家了只有坐车的份儿。”

“颜色太亮了!” 那次回家,刘斐套上媳妇新给他买的一件粉色带领T恤衫,黑黑的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尽管觉得有点别扭,刘斐还是穿着它,打车带上媳妇去乌鲁木齐最大的影院看了场电影。

下山的刘斐,是一个热心忙碌在洗碗池边的丈夫,一个趴在地板上和儿子玩挖掘机玩具的父亲,一个能在自助餐厅一下吃完5盘羊肉的小伙子。

刘斐家的客厅里,有一面照片墙。墙上最显眼的位置,贴着三张特殊的照片——同样的背景,同样的姿势,红山公园那两只活孔雀前,他把手搭在妻子肩上,儿子坐在妻子膝上。不同的是,儿子从1岁长到了3岁。

树刚发芽就出征,树叶落完才返回,刘斐几乎没有见过媳妇穿裙子的样子。“是我把她耽误了!”妻子本是山东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为了刘斐,她丢下山东的教师工作,来到遥远的乌鲁木齐,怀着二胎,还要独自照顾没上幼儿园的儿子。

“不是我有多大魅力,是我穿的这身迷彩有魅力呢!”刘斐有个心愿,到两个孩子都上了小学,还能穿着这身军装。“那时,他们也懂事了,希望孩子们能记住爸爸穿军装的样子。”

9月的一天,鞭炮声声中,汽车团的运输车队从叶城营区再次出发,执行今年最后一次高原运输任务。

偌大的停车场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温暖的阳光洒在停车场旁边枣林上。几年前汽车兵们种下的枣树,今年终于结出累累果实。

送完战友,中校王锐默默脱下军装,换上一身半新不旧的便装。

几天前,在黑卡达坂上指挥车队时王锐那潇洒的身影,如雕塑一般,印刻在记者脑海里。

此刻,走出营门,王锐汇入城市的茫茫人海之中,他的身影如此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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