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选择角度看成本

前篇文章写利润，这里再谈成本，其实我知道读者对成本不陌生，这里老生常谈，主要基于两个原因：一是学界目前对成本的解释不一致，需要梳理和贯通；二是自己多年来对“从选择角度看成本”有些思考，希望与大家切磋。当然观点不一定对，知无不言，算是抛砖引玉吧。

我看到的成本定义，说法很多，但归纳起来有两个：一个是指生产和销售一定产品耗费资源的货币价值，如原材料耗费、工资支出、固定资产折旧与管理费等，简称料、工、费；另一个是指作一种选择而放弃另一种选择的最高代价。显然，前者指的是价值耗费；后者则是从选择角度看成本，经济学称之为机会成本。

实不相瞒，怎样将以上两个定义贯通，这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30年前，我做研究生时曾请教过教授，教授说，料、工、费是财务成本，机会成本是经济学讲的成本。怎么回事？难道财务成本与机会成本是两种成本？不应该呀。但若不是两种成本，两者又该如何打通？我翻阅过多种教科书，却始终也未找到答案。

也是时来风送滕王阁。做研究有时真得靠点运气与灵感。前不久赴广州调研，在参观一家工厂时老总介绍说，由于用工成本升高，他们正考虑用机器替代部分人手。一语点醒，我忽然想到财务成本原来可从选择的角度看。若果如此，财务成本当然也是机会成本。

说到机会成本，人们很容易想到的是李嘉图。当年李嘉图在论述分工时，提出了比较成本。所谓比较成本，是指生产某产品具有相对优势。举例说，某人既能耕种，又能织布，还能养殖，但生产效率却各不同。假定投入相等，耕种的收益为100元；织布的收益为150元；养殖的收益为120元。设若如此，他会选择织布，而织布的机会成本，就是放弃养殖的收益120元。

事实上，再往前追溯，机会成本的定义最早应该来自亚当·斯密。至少可以肯定，李嘉图曾受过斯密绝对成本理论的启发。其实，绝对成本与比较成本并无太大差别，两者皆是作比较，只是比较的参照不同：前者是自己与别人比；后者是自己与自己比。所以在我看来，机会成本的最初源头是绝对成本。

到底机会成本由谁提出，读者可以再考证，而我这里要解释的是，财务成本为何是机会成本；更具体地说，财务成本中的原材料、工资、折旧费等，站在什么角度看它们是机会成本？由于工资成本最为典型，让我先说工资吧。

工资是企业雇工的费用，其高低由劳动力供求决定，看上去，工资成本似乎与机会成本无关。是的，单个劳动者的工资确实要由劳资双方定，但请注意，企业作投资选择的依据并非个别工资，而是总工资。以汽车组装厂为例，汽车组装既可雇人工做，也可用机器人做，雇人工得付工资，用机器人要购置设备。假如企业选择雇工，则雇工的机会成本就是机器人可带来的收入。

可见，雇工是有机会成本的，问题是雇工的机会成本与工资是何关系？回答此问题，还得借助上面的例子：假定用人工组装的收益是一千万元，而使用机器人组装的收益是八百万元，企业若选择雇工，其机会成本为八百万元。换句话说，这八百万元（机会成本）就是企业选择雇工可接受的总工资。若总工资低于八百万元，企业会多雇工，否则就会少雇工。当总工资达到一千万元，企业会考虑重新选择。

原材料成本与工资成本类似，只要原材料有替代，企业可以选择，使用原材料也有机会成本。比如煤、电、气三种燃料可相互替代，于是企业便有三种选择。若选择用煤，机会成本是放弃用电或气的代价；若选择用电，机会成本则是放弃用煤或气的代价。这个道理不难懂，我不多解释。

真正的困难在怎样看折旧，折旧不存在选择，折旧怎会有机会成本？不过想深一层，企业建厂之初买何设备却可选择，从这个角度，设备投资也有机会成本。但要提点的是，企业在选项目时设备投资是成本，但一旦投产则为沉没成本。经济学讲沉没成本应从利润回收，不能作成本补偿。这是说，折旧费并非成本，当然也无机会成本。

综上分析，从选择的角度看，所有成本皆可理解为机会成本，如此一来，成本的定义也就贯通了。但贯通定义只是目的之一；本文的另一目的，是要推出下面三点结论。

结论一：机器代替人工是必然趋势。雇工的机会成本是放弃使用机器的收益，机器的收益越高，雇工的机会成本就越高。现实是，从最初的半自动机器到后来的全自动机器、再到今天的智能机器，其生产效率越来越高，于是雇工的机会成本也不断升高。很多人以为机器替代人工是因为人工成本高，恰恰相反，是机器收益高而推高了雇工的机会成本。

结论二：新能源代替传统能源不可逆转。选择一种能源的机会成本是放弃使用其他能源的代价。伴随科技进步，各种新能源逐步出现，如传统的能源是煤；后来慢慢便有了电、油、气，而今天又开发出了各种生物能源，经验表明，新能源不仅比传统能源更环保，而且收益也更高。

结论三：反暴利或管制价格徒劳无益。投资某项目的机会成本是放弃投资其他项目的代价。如投资甲项目收益是一亿元，投资乙项目收益是九千万元，则九千万元就是投资甲项目的机会成本。判断企业投资是否暴利，不能以投资多少论，而应从机会成本看。任何以投资少为由批评企业暴利的言论，皆属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