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斌：稳经济不能靠大水漫灌式货币刺激；政府应削减支出，带头过苦日子

夏斌：稳经济不能靠大水漫灌式货币刺激；政府应削减支出，带头过苦日子

2019-01-06 10:40 来源:搜狐智库 改革 /货币 /落户

原标题：夏斌：稳经济不能靠大水漫灌式货币刺激；政府应削减支出，带头过苦日子

1月5日，2019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年会在上海召开，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主席、国务院参事夏斌在会上发表演讲。

夏斌认为，高储蓄率和人力资本是中国经济长期预期稳定的供给因素，城乡差距与地区差距缩小所带来的消费潜力是中国经济长期预期稳定的需求因素，因而未来五年内，中国比现有发达国家仍可保持高得多的经济增长率。

但夏斌表示，2019年中国经济关键在于稳定短期预期，应采取立竿见影的政策保护民营企业产权，同时尽快出台减税降费具体操作方案。同时，政府要减少支出，他建议，今年政府各部门的行政支出应缩减5%，由政府带头过紧日子。

夏斌强调，稳定短期预期是为了经济结构性改革争取时间，必须同时加快改革创新与结构调整，通过新旧动能转换最终令中国经济走上可持续发展道路。

“我们在容忍GDP增速有所下降情况下，一方面应该尽快安排过渡措施，帮助企业解决困难，确保老百姓收入不下降，逐步释放风险，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底线。”他说，“另外，应通过持续不断的改革与创新，尽快推动形成持续增长的结构与动力。”

以下是夏斌现场的发言精编：

我主要讲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我在这个论坛上的几次发言。第二，如何看待2019年。第三，“六稳”稳什么。

第一，2016年刚过时我讲过，2017年经济调整转型的逻辑没有变化，其中有两个重要原因，一个是市场促进过程很艰难，因为中国是大国，调整转型没有那么容易，当时我说，没有两三年根本不可能；第二，民营投资的预期不看好，这个问题不改变，那么调整转型就很难。

在去年1月的首席经济学家论坛上，我当时说调整到位的标志是什么？第一个是基本确立和大国相适应的稳定消费市场。第二，根据多年来房地产市场波动对中国经济干扰程度分析，在全社会能否形成房地产市场是以消费品为导向，而不是以资产市场为导向局面。第三，货币政策和货币供应链能否回归常态。如果货币供应回归常态，经济还能正常运行，说明过去遗留下来的过剩产能，高杠杆、高风险问题得到释放。我们没有以过去宽松货币供应，来平衡稳增长和金融风险之间的矛盾。

我的意思是，2018年经济发展将继续2017年的发展轨迹，一些问题解决需要经历一定时间。理解2018年的经济工作，主要是两个重要维度。第一，实体经济维度，就是改革创新，新旧动能转化，这个过程当中要稳住经济增长。第二，货币金融维度，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成为我国短期经济发展当中一本难念的经。整个矛盾表现为“稳增长”和“防风险”的矛盾，这是我对经济判断。

第二个问题，如何看2019年？我认为2019年的形势稳中有变，变中有忧，环境更加复杂，更加严峻，经济下行压力进一步加大。我想判断都是差不多，对于以上方面都可以取得共识。关键是怎么理解？如何理解决定方针政策选择。

我国经济运行中同时存在短期和长期的问题，既有结构性问题，也有周期性问题，现在无非又加上中美摩擦因素，加上2019年全球经济增长减速和国际地缘政治风险，因此2019年国际政治不知道会暴露出什么新的不稳定。

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下，我们进行结构调整转型，这个过程本身是痛苦的，因为多年积累风险逐步释放。企业经营困难加大，实业压力也加大，又加上货币政策依旧，边际效应下降，银行同业间利率不高，内在信贷需求减弱，宏观货币调控能力在减弱。此外，由于产权保护做不到位，民营资本没有安全感，不看好投资机遇，这使得经济周期下行压力进一步增加。加上舆论的情绪传染，又进一步对各类经济主体带来经济压力和困难。

有的人预测2019年经济增速是6-6.5，有的说可能在6以下。面对这种局面，必须采取“稳中求进”的工作基调。首先，必须要稳住，采取逆周期调控，稳住经济，防止经济出现断崖式下降，在稳定经济的过程中，加快改革创新与结构调整，通过新旧动能转换，使得中国经济慢慢走上可持续发展道路。

但是，我认为稳经济并不意味着大水漫灌式的货币刺激。短期内采取救济措施，必须坚守经济转型策略，促进新旧动能转换原则。否则，中国经济很容易开始步入低迷增长道路。当前，在内外部压力情况下，增加了具体的操作难度。

从去年7月底中央政治局会议后，去年12月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再次明确提出“确保经济稳定”，必须做好“六稳”：稳就业、稳金融，稳外贸，稳投资，稳预期。“六稳”之中，首先要稳预期。

基于稳中求进的工作总基调，我们在容忍GDP增速有所下降情况下，一方面应该尽快安排过渡措施，帮助企业解决困难，确保老百姓收入不下降，逐步释放风险，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底线。另外，应通过持续不断的改革与创新，尽快推动形成持续增长的结构与动力。这些目标要求政策搭配，确实很难。

在世界大国当中，中国的储蓄率遥遥领先，此外，经过40年改革开放，中国积累了庞大的人力资本，这两项构成中国长期增长有利的供给因素。当然，制度改革同样会推动中国增长。我们已经形成世界消费第二大国，而中国城乡差距、地区差距仍在，这两项构成中国经济长期增长的需求因素，决定了未来五年内，中国比现有发达国家仍可保持高得多的经济增长率。

长期来看，中国经济预期不成问题，现在关键问题是短期预期。然而长期是由短期连接而成，没有短期就没有长期。当前如何度过调整转型关口？首先，稳住大局。稳不住大局谈不上改革创新，谈不上新旧动能转化。其次，稳大局是为了争取时间，为了推进改革与调整争取时间。如果稳而不进，稳中不改，或者是改革调整不到位，暂时稳住了，从长期来看仍然挡不住会逐步下降，或者是进入中等陷阱。第三，短期内稳大局难免要行政措施与市场经济并举。但是我们必须心中有数，行政措施是暂时的，是迫不得已的，不要指望长期化、制度化。

2019年的经济形势更加复杂与严峻，在宏观调控方向与策略上应对症下猛药，在民营企业产权保护与解困等方面，应该采取近期就可立竿见影的政策调整措施，否则就不足以稳住底线。去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就今年经济工作提出七项任务，在此我提出以下补充性意见：

第一，必须旗帜鲜明地提出当前宏观经济调控方向是逆周期调控。中国是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宏观调控方面，必须通过供给侧改革加快推动内需。

第二，政府要加快减税费，降税费，减支出。目前小微企业出现大面积经营困难现象，应适当扩大财政赤字，同时抓紧时间出台降低税费的具体操作方案，哪怕是一两年临时方案，以增强市场信心，不要再拘泥于细节来回讨论而耽误时机。针对降税、降费，我建议全国行政部门自今年起仿照2008年汶川大地震时的方法，要求政府各部门的行政支出缩减5%，由政府带头过紧日子。

第三，全面清理国企与民企待遇不一致的有关规章制度。民营投资占中国投资60%，民营企业不看好中国经济，中国经济就没有希望。近期中央领导反复讲话给民企信心，但在实际经济生活中，各部门对于国企与民企待遇不一致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因此建议国务院要求各个部门就该问题进行一次普遍自查对照，报告国务院以便形成监督。对过去一些案件给予平反，取信于民企，取信于社会。

第四，围绕落实2020年农村落户目标，对各地已在城镇就业的农业人口落户。国务院应提出该项工作的时间目标，以推进人的城镇化，推动内需。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的三项试点不能停留在经验总结层面，要有详细的工作部署，抓紧时间在今年内大面积推广试点办法，目的是通过改革让农民口袋里的财产增加。

第五，今年就业压力较大，我们应该尽快落实去年底国务院在12月出台的促进就业的文件，督促省级政府在30天内制定出具体实施办法，包括企业社保费调整缴纳办法、退回办法、补贴办法，组织对失业者进行再就业培训，发动社会各方面力量进行救助，以减轻企业压力，扩大就业。

第六，对目前相关部门，特别是金融环保部门的监管工作要实事求是，要有宏观上的底线思维，安排好相应的过渡政策措施，要防止一刀切，防止运动式监管。金融部门对影子银行、P2P整治纠错要坚持正确方向，也要讲究整治策略，体现风险缓释原则，让风险慢慢释放，防止好几个部门同时采取整顿政策，这可能会对微观企业带来不可思议的共增效应。

第七，坚持逐步确立调控的长效机制原则，具体实施当中应让市场清楚知道房市调控是因城施策，各个城市是各负其责。房价以稳为主，稳中维增，向市场发出正确信号，不刺激投资者在城市之间进行房价攀比，确定“房住不炒”的理念。

第八，提高全社会对释放风险的自觉性认识。如果不释放多年积累的风险，中国经济不可能走上持续稳定的增长道路。不加条件的货币过度发行刺激政策是对市场发出的利空信息，不利于根本上实现稳预期目的。要相信市场是存在理性逻辑的，对2019年可能会集中暴露的地方债务平台违约事件要有准备，对此要依法处置，包括债务重组，出售地方资产等。

第九，中长期改革如财税改革、国企改革、农村土地改革等应咬住不放。2019年的改革内容很多，短期内要抓人民关切点，抓短期见效的，以鼓励信心稳预期。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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